玄鐵重劍和獨孤九劍的境界高低考據。

金庸武俠系列小說有一大特色，那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多半會走上歸隱這條路，或是金庸會設法安排情節不讓他們出手、甚至早早過世。如射鵰三部曲中的黃裳、王重陽、張三豐……等。

當然了這原則並不是絕對的，如天龍八部中的掃地僧就仍有武鬥戲分。而這次討論的則是在神鵰俠侶、笑傲江湖都有被書中人物提到的前輩高人：「劍魔」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的人氣極高，原因也不難解釋：其一是封號「劍魔」二字頗有魅力；其二是其名為「求敗」，不論這是本名還是外號，又或是像東方不敗那樣外號變成本名，求敗之名，著實狂妄；其三是獨孤求敗所留傳下來的武功確實都屬絕頂武學，其繼承人楊過、令狐沖，也都藉此登上絕頂高手之境。

楊過和令狐沖分別繼承了玄鐵重劍和獨孤九劍，雖然故事情節發生在不同部小說，但多少讓讀者們感到好奇，究竟這兩門武學在獨孤求敗的生涯中孰先孰後？境界孰高孰低？

金庸十四部作品中，有提到獨孤求敗的只有三部：神鵰俠侶、笑傲江湖、鹿鼎記。其中鹿鼎記更只有短短一句話，且這三部小說中也並沒有明確寫出兩套武學的先後和境界差異。

然而我們仍可以從書中客觀的間接證據以及人物證詞，加上些許合理的腦補去推論。所得到的結論是：獨孤九劍是在玄鐵重劍之後。

首先從神鵰俠侶中的「劍塚」來分析，再參照劍塚上的遺刻，我們可以得知獨孤求敗的武學最少有四個境界。

神鵰俠侶．神鵰重劍：

「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於天下，乃埋劍於斯。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

神鵰俠侶．神鵰重劍：

利劍︰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士不祥，悔恨無已，乃棄之深谷。

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木劍︰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我們至少可以肯定以下三件事：

一、獨孤求敗是無敵於天下後才埋劍歸隱。

二、重劍不是最高境界，後面至少還有木劍或是無劍。

三、獨孤求敗在木劍時正在追尋或已踏入「無劍勝有劍」之境。

鹿鼎記的澄觀和尚在提及「無招勝有招」的概念時，提到了令狐沖和獨孤求敗，再加上另一位獨孤求敗傳人風清揚，其剛出場指導令狐沖劍法時不斷強調的概念，我想可以合理猜測獨孤求敗這一生追尋的就是「無招」和「無劍」。

鹿鼎記．天生才是定多癖，君與此圖皆可傳：

「古人說道，武功到於絕指，那便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聽說前朝有位獨孤求敗大俠，又有位令狐沖大俠，以無招勝有招，當世無敵，難道……難道……」

來回顧風清揚傳劍令狐沖時所強調無招的「無」，並非「沒有」，而是「不拘泥」，那麼以此類推到無劍，也應該是不拘泥劍這種武器，而非沒有使用劍，這剛好又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概念相符。

笑傲江湖．傳劍：

忽聽那老者道：「蠢才！手指便是劍。那招『金玉滿堂』，定要用劍才能使嗎？」

笑傲江湖．傳劍：

「活學活使，只是第一步。要做到出手無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你說『各招渾成，敵人便無法可破』，這句話還只說對了一小半。不是『渾成』，而是根本無招。你的劍招使得再渾成，只要有跡可尋，敵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並無招式，敵人如何來破你的招式？」

那玄鐵重劍呢？楊過在經歷海潮練劍，十六年後遇上金輪法王時，曾後悔沒有帶玄鐵重劍過於托大。相較之下令狐沖曾經使用過手指、刀鞘、燭台、大腿骨作劍來使。

神鵰俠侶．鬥智鬥力：

其實這劍共重八八六十四斤，若非如此沉重，楊過內力雖強，也不能發出如許威力。

神鵰俠侶．神鵰重劍：

楊過手中之劍又太也沉重，生平所學的什麼全真劍法、玉女劍法等等沒一招施用得上，只有守則巧妙趨避，攻則呆呆板板的挺劍刺擊。

從楊過使用玄鐵重劍的過程，顯見此境界不但需要持重劍才能發揮威力，更限制了招式上的應用。再加上獨孤求敗的自述中，認為「恃」之得以橫行天下，故不論在「無招」還是「無劍」上，玄鐵重劍顯然都不如獨孤九劍。

風清揚曾說過獨孤求敗憑藉著獨孤九劍而無敵於天下，再配合劍塚遺刻所言，獨孤求敗無敵於天下後才埋劍歸隱，因此可推斷獨孤九劍應該是獨孤求敗埋劍前一刻所使用的武學。

就算獨孤九劍並非獨孤求敗的最高境界，也幾乎肯定是在玄鐵重劍之後。若是在玄鐵重劍之前，豈不是在利劍到軟劍時期就無敵天下了，玄鐵重劍反而會變成是埋劍歸隱後的產物，那麼又何來橫行天下之說？故玄鐵重劍在獨孤九劍之後的說法無疑和劍塚遺刻及風清揚提供的資訊有所矛盾。

玄鐵重劍的本質說穿了即是「一力降十會」，在擁有強大內力下，手持重兵器都能有類似效果。而獨孤求敗既自封「劍魔」，這一生追求精妙劍法的可能性當然高於追求強大內力。

重劍的境界雖然不如九劍，但也並非毫無意義，其修練過程和獨孤九劍的宗旨也非完全抵觸。

神鵰俠侶．神鵰重劍：

楊過在神鵰的引導下，摸索到使重劍的法門，悟得了許多順刺、逆擊、橫削、倒劈的劍理。以此使劍，無堅不摧，劍上自不必有鋒。越是平平無奇的劍招，對方越難抗禦。

若經歷過玄鐵重劍，就會知道只要使用時機正確，看似平凡的劍招，威力未必會比較差。雖然激發原因出自受限於兵器重量，被迫只能使用那些平凡招式。換句話說，玄鐵重劍其實是邁向「無招」的一個重要過程。

所以無論是單純直刺還是橫削，或蒼松迎客也好、有鳳來儀也罷，固然有些平平無奇，亦有些華麗精妙，這些通通都是劍招，只有使用時機好壞的差別，劍招本身並沒有高低之分。使劍就該別出心裁、隨手配合、當用則用，不被特定招式限制住，才是所謂的無招勝有招。

神鵰俠侶．情是何物：

玄鐵劍重近七十斤，這柄輕飄飄的木劍要能以輕制重，只有兩途：一是劍法精奧，以快打慢﹔一是內力充沛，恃強克弱。

笑傲江湖．傳劍：

田伯光那廝的快刀是快得很了，你卻要比他更快。以你這等少年，和他比快，原也可以，只是或輸或贏，並無必勝把握。至於我這等糟老頭子，卻也要比他快，唯一的法子便是比他先出招。你料到他要出甚麼招，卻搶在他頭裡。敵人手還沒提起，你長劍已指向他的要害，他再快也沒你快。」令狐沖連連點頭，道：「是，是！想來這是教人如何料敵機先。」

其實楊過在練完玄鐵重劍後，差一點點就走對路、走上獨孤九劍之境了。當時楊過所想的是，劍法要贏對方只能靠「絕對的快」，但風清揚在傳授令狐沖劍法時，注重的卻是「相對的快」，也就是獨孤九劍的精髓︰「料敵機先」！

如果楊過當時念頭稍微轉一下，或許就能看到獨孤九劍提早問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