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巔峰之作 - 無間道系列。

曾經有人說過：「無間道之後，港片再無經典。」如果說昔日的港片乃華語電影品質保證，那麼「無間道」絕對是香港電影甚至華語電影的巔峰之作。

2002年上映的香港電影無間道，不僅橫掃香港影界的各大獎項，其票房突破5500萬港幣，不意外地成為了當年香港電影票房冠軍。

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亦出資買下了該劇本版權，並拍攝了由Leonardo DiCaprio和Matt Damon主演的好萊塢版無間道：神鬼無間。

獲得如此巨大成功後，劇組緊接著加拍了兩部續集，分別是劇情時間點定位前傳的第二集，和定位後傳及部分留白補足的第三集，2003年的第二集和第三集分別寫下2500萬港幣和3000萬港幣的佳績，雖然相較於第一集略為遜色，但整系列三部曲各別獲得的評價皆屬水準之上，可說是相當難得的三部曲系列作。

要知道警匪與黑幫題材在香港電影界只能用「氾濫」二字形容，儘管無間道也屬於這類題材的相關作品，然而劇組一點都不落窠臼，另出機杼地從新的角度把黑幫臥底這一類影片提升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相較於黑白兩道彼此間的險惡鬥爭，無間道更聚焦於多位角色在人性良知、善與惡之間不斷自我探索的情節。不只是兩位身分顛倒錯位的臥底主角，劇情也對諸多配角對真正自我的探尋過程著墨甚深，無間道很成功地拍出了人的身份迷失感。

劇中許多人物的選擇和應對乍看之下顯得過於偏激，可是當作為觀眾的我們，以全知全能的視角看完全系列三部曲劇情、了解該角色的立場及心境轉變後，再去考慮自己將會如何抉擇時，卻似乎做不出更合乎情理的行為。

在我看來，無間道系列是近乎面面俱到的完美之作，劇情上從警匪對決到角色心理衝突，雙管齊下製造出強烈張力，在緊張中又給觀眾深入挖掘角色內心時間的節奏掌控、出色的分鏡畫面，甚至連配樂都恰到好處在劇情轉折時刻以極貼切的形式響起。

最經典的一幕在於，第一集裏韓琛手下發現了擦身而過走進電梯裡的黃志誠，若按照一般電影的劇情，通常會是一段槍戰或肉搏的動作武戲作結，但是無間道卻把這裡改成了迪比亞路用一隻手卡住電梯門，然後再接到黃志誠屍體從高層墜落的場面。

事實證明這樣的處理遠比一段武戲來得震撼，同時原本快節奏推動的畫面到這裡突然放緩，開始閃回播放黃志誠與陳永仁的回憶鏡頭。黑白畫面裏兩人談笑風生的場面與彩色現實中陳永仁錯愕悲痛的眼神以及黃志誠的屍體形成對比，堪稱經典中的經典。

當然了，能構成以上種種畫面的關鍵要素，還是黃秋生、梁朝偉、劉德華、吳鎮宇、黎明、林家棟、杜汶澤、胡軍等幾位演員令人佩服到難以言喻的演技。

像是上述提到的黃志誠墜樓那段，梁朝偉所展現的無疑是影帝級的演技。因為陳永仁的臥底任務極為隱密，面對警察時不能有太大的情緒反應，但梁朝偉仍是透過他的眼神和細微臉部表情，精確表達出不同時刻下陳永仁的心理變化。

黃志誠和陳永仁關係不單亦師亦友，更是世上知道他真實身分的唯一人選，梁朝偉把陳永仁從震驚、悲痛到惶恐、無助，諸多情緒交雜的同時又必須要壓抑自己的心態顯露無疑。

與陳永仁相對的劉健明，則以黑幫身分長期在警局臥底，看似內斂和鎮定的背後，是對周遭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也不能依靠的怯弱與焦慮，表情裡總是時時刻刻掛著心事般。縱使劉健明選擇當好人，這種無從紓解的心理衝突感到第三集時愈加強烈，最後終於導致他精神分裂。

作為前傳定位的無間道第二集，是部非常成功的續集，不是說第二集比第一集更好，而是它對無間道系列中多位角色做了更進一步的刻畫，延伸擴展了第一集的內容，給了他們更立體的形象，還醞釀出第二集獨有的特色，頗有第一集和第二集相輔相成之效。

坦白說即使第二集不屬於無間道系列，絕對還是一部史詩級的警匪黑幫電影。

而撐起第二集的核心要素，只需要一位角色、一位演員，即吳鎮宇飾演的倪永孝。從甫出場十分鐘內搞定了準備造反的四位手下，到隱忍四年後的忌日復仇儀式。如果說梁朝偉是影帝級的演技，那吳鎮宇的演技大概可以放在演員教材裡面了。倪永孝身著襯衫、戴著眼鏡，外表看似溫文儒雅，眼裡卻全是精厲和算計，那種沉著冷靜和陰狠毒辣都在吳鎮宇舉手投足間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的確，無論是倪永孝的角色設定還是第二集主要劇情，皆很有致敬「教父」的味道，不過吳鎮宇終究以無可挑剔的演技演活了倪永孝、詮釋了倪永孝，讓觀眾見證了這部鉅作，一位香港教父的興起與滅亡。

第二集表主角算倪永孝的話，裏主角即是韓琛和黃志誠。這兩個人的形象和第一集裏存在很大的差異，前傳裏的韓琛和黃志誠，各自和第一集裏的性格截然不同。實際上韓琛與黃志誠的角色定位，類似於劉健明與陳永仁的相對關係，彼此間並沒有太大的絕對差距，亦可以說兩個人本質上非常接近，差別只是在於命運與選擇。

過去的黃志誠行事不擇手段，只為了貫徹正義信念和除掉倪家，沒想到因此間接激發出韓琛近於偏激的惡，雖然陸啟昌的犧牲救贖了黃志誠近於偏激的善，使得黃志誠再也不是過去的他，可惜一切都太遲了，韓琛已經被逼得無法回頭。在第二集的最後，心境有所轉變的黃志誠默默地把頭號緝拿對象的照片從倪永孝換成了韓琛，他下定決心須為自己種下的惡果負責。

韓琛也是一位悲劇性人物，原本對倪家忠心耿耿，卻不得不倒戈相向，並彷彿從此入了魔，對所有人都不予信任。看過無間道後我才明白為什麼曾志偉能紅這麼多年，曾志偉在許多時候是擔任諧星，可是無間道裏的韓琛簡直狠辣到極點，第一集時與黃志誠在警局飯桌對峙時，神情中盡是一代黑幫梟雄的囂張跋扈。

作為後傳定位的第三集，相距第二集的上映時間間隔很短，應該是在同段期間進行拍攝。無可否認和前兩集相比，第三集的品質確實下滑許多，不僅是新角色的設定沒有前兩集成功，雙線時間交錯剪輯的敘事手法以及劉健明走上精神分裂的鋪陳都不夠熟練，顯得整部電影的架構相對鬆散。

另一部分則是劇組似乎不瞭解「留給人想像空間」的美學概念，一股腦將第一集和第二集未提及的部分做過度補充，畫蛇添足之舉反而讓人對原有角色失去好奇心。

不過第三集的種種缺點是和前兩集的比較結果，就第三集本身而言仍屬佳作，尤其是陳永仁遇到心理醫師李心兒的支線劇情，隱晦表現他內心渴望安寧和獲得身份認同的柔弱悲情；城府甚深的楊錦榮遊走於正邪之間的謀略手段，和沈澄聯手一步步將劉健明逼入絕境，都相當值得一看。

除了主角級演員外，幾位配角如杜汶澤飾演的傻強、林家棟飾演的大B、胡軍飾演的陸啟昌、張耀揚飾演的羅雞等人，縱然台詞或戲份不多，依然能在細微處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塑造各自的角色魅力。

嚴格來說無間道系列三部曲並非沒有缺點，最明顯的如第三集的整體品質下滑，不過其最要命的缺點莫過於第二集和第三集的補充劇情斧鑿之痕過重，重到破壞了前兩集的劇情邏輯。

例如韓琛於第二集結尾對倪家滅門，陳永仁在情在理都不可能繼續為韓琛做事，韓琛也不太可能繼續重用陳永仁；或如黃志誠和陳永仁的關係，第一集和第二集明顯不搭；又如楊錦榮和沈澄其實也知道陳永仁的臥底身分，那陳永仁於第一集就不該衝動自行找劉健明私下談判。

平心而論以上種種不合邏輯之處真的都是缺點，而且是很大的缺點，如果劇組當初能考慮更周詳些當然更好。不過這也看出了無間道在其他部分有多麼接近完美，即使有如此缺點仍然瑕不掩瑜，無法動搖無間道成為港片巔峰之作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