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29日 星期一

澶淵之盟 - 從軍事戰到經濟戰。

宋朝是中國歷史上相當尷尬的一個朝代,一方面經濟文化空前繁榮,另一方面在軍事成就積弱不振。北方先後有對其虎視眈眈的遼國、金國和蒙古,西南兩方亦有西夏、吐蕃、大理等國。

對外戰爭敗多勝少,割地賠款如同家常便飯,甚至發生過連皇帝都被敵國擄走的「靖康之難」,最後崖山海戰亡於蒙古,宋朝絕對是受邊境外族欺凌最深的朝代,沒有之一。

當然了,這歷史結果是可以找到些歷史因素來解釋,由於宋朝接在五代十國之後,剛結束唐末以來藩鎮割據、軍閥混戰的亂世,軍民本身早已兵疲馬乏。

再加上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認為唐朝滅亡的主因,在於地方藩鎮和節度使實力強過中央而尾大不掉,所以政治體制上大大強化了中央集權,重用文官,對武官和軍事將領限制甚多。

撇開北宋初期的草創階段不看的話,受惠於其政治體制明顯優於許多朝代,帶來了相較以往更開明的政治,經濟非常繁盛,科技發展突飛猛進。就軍事面而言,宋朝軍隊擁有優良的武器裝備和傑出的軍事將領,坦白說真要拚家底的話宋朝的實力其實沒有一般人所認知的那麼差。

那為什麼宋朝的軍事成就卻如此積弱不振?原因很簡單,要知道宋朝遭遇的敵國,乃是有史以來最強悍的外族,而且還一次接連三個

前期的契丹和女真皆是亞洲北方的強大遊牧民族,女真在數百年後第二次興起時滅了明朝,建立了中國歷史版圖僅次於元朝的清朝。

至於後期滅了宋朝的蒙古,在當時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歐亞大陸,鐵蹄踐踏萊茵河畔,直接摧毀中東兩河流域文明,間接促使歐洲文藝復興。宋朝面對如此對手,硬是比其他國家多支撐了超過五十年,使蒙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實際上宋朝的綜合國力不會太差,軍事也應具備一定水準,至少有短期內不被滅亡的抵抗能力,但要說很強嘛……似乎又有點不符合歷史結果。或者可以這麼說,宋朝的軍事成就顯然和其綜合國力有所脫鉤,並非絕對關係

若細看宋朝對遼國、金國、蒙古的外交政策的改變,與其帶來的結果,即能了解宋朝在軍事不如人下,如何善用前幾段所述其極為強大的經濟實力,憑藉「經濟戰」和遼國、金國、蒙古對峙數百年的原因!

事實上經濟戰的誕生即是宋朝軍事成就異常貧弱的主要原因,面對連續三個強大外族將資源投入軍事的投資報酬率實在不高,而且既然有其他更有效的對抗方法,自然導致軍事成就的看重程度不高


要談宋朝的經濟戰,不得不從「澶淵之盟」說起。說到澶淵之盟,一般人對其印象多半是宋朝官員貪生怕死簽了個被和平條約,出賣自身主權和尊嚴,歷史評價大概和南京條約差不多。

澶淵之盟的具體內容大致是以下三點:
一、遼國和宋朝結為兄弟之國,關係對等。
二、宋朝每年向遼國提供歲幣,白銀十萬兩,絹布二十萬匹。
三、遼國和宋朝兩國邊境開放自由貿易。

如果放下宋朝本位的思想,改站在民族平等的立場來看,第一點的關係對等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實在合情合理。不過第二點的歲幣和第三點的自由貿易就著實厲害了,甚至可以說讓宋朝在外交關係中反客為主,逆轉滅了遼金兩國的關鍵。

首先,白銀十萬兩是什麼概念?宋朝每年歲收約一億兩,若打宋遼戰爭,每年軍費支出將近五千萬兩,區區白銀十萬兩……簡直連零頭都不到。

其次,雖說兩國邊境開放自由貿易,但試問遼國除了羊馬之類牲畜外還有哪些基礎資源可以拿來貿易?遼國許多基礎資源光是自給自足都有點困難了,自然沒有什麼產品可以輸出給宋朝,可是宋朝的每一樣產品都是遼國生活所需。

最初遼國還能賣一些馬匹兌換基礎資源,後來發現宋朝的騎兵越來越多,於是遼國官員下令禁止出口馬匹。結果兩國邊境自由貿易馬上變成一面倒的貿易逆差,即便遼國曾多次要求提高歲幣數量,然而收到的歲幣終究遠不及自由貿易倒賠給宋朝的額度,。

澶淵之盟讓宋遼間大致保持百餘年的和平。這段和平期間宋朝透過經濟戰控制住了遼國,遼國官員不懂經濟,後來乾脆不發行貨幣了,反正發行出來也沒人願意使用,畢竟連遼國政府都在使用宋朝的貨幣。

此外本就不足的生產建設亦徹底荒廢,遼國基礎資源幾乎完全從宋朝進口。當宋朝選擇聯金滅遼,決定和遼國翻臉且斷絕自由貿易,遼國的民生經濟隨即立刻崩潰。

接著宋朝跟金國軍事對抗了一陣子,發現可能打不贏金國,就把對付遼國的經濟戰依樣畫葫蘆拿來對付金國,讓金國數十年間依序廢除貨幣和生產建設,面對宋朝的聯蒙滅金時一樣毫無抵抗能力,重蹈遼國覆轍。

從經濟學的角度看,歲幣像是中央對地方的財政支援,自由貿易像是中央提供地方專注發展特定領域的基礎資源補助。然而宋朝和遼金兩國的關係並不是中央和地方,本質上立場仍是敵對國家,豈能過度仰賴從對方那穩定輸入基礎資源?

據宋史和元史記載,宋朝聯蒙滅金後原本想繼續和蒙古玩經濟戰,只不過時勢已有些不同,宋朝整體軍民接連經歷數個外族的欺凌,輿論不再接受委屈求和,偏向支持全面軍事對抗,經濟戰的實行不到位,導致了宋朝亡於蒙古的必然結果。

宋朝利用資源優勢和自由貿易,實際掌握敵國的民生經濟,控制敵國的資源分配和生產價值,這非主流的經濟戰橫跨了遼國、金國與宋朝對峙的百年歷史卻鮮為人知,許多人總認定遼金兩國的先後衰亡出自於其政治體制腐化,殊不知宋朝經濟戰的滲透,可能才是遼金兩國無力回天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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