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0日 星期二

千古奇案的高平陵之變。

漢魏之際的三國最終一統歸晉,曹魏、蜀漢、東吳相互爭奪了數十年,讓司馬家後代撿了便宜。而司馬懿之所以能取代曹魏政權,高平陵之變是一極重要的分水嶺。

在此之前,司馬懿被曹魏大臣曹爽架空,只能裝病等待時機。西元249年,即曹芳登帝位滿十年時,司馬懿趁著曹爽與魏帝曹芳到高平陵謁陵時發動政變,藉郭太后之詔令掌控洛陽中軍,最後以曹爽放棄抵抗而投降曹爽一族被誅戮殆盡結束。自此司馬氏正式全面掌權,此後曹氏皇帝皆淪為司馬家的傀儡。

坦白說我真的覺得高平陵之變能成功著實不可思議,可說是件千古奇案,曹魏政權於北方立業數十年,勢力根深蒂固,不可能被他人輕易動搖。司馬懿此時已遭架空數年,又稱病不出,早已退出權力中樞,力量如此薄弱下為何敢冒險?非常不符合司馬懿謹慎穩重的性格。更奇怪的是,這場政變竟然成功了。

當然了,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絕非毫無準備。首先,曹爽全面掌權之後行事囂張跋扈,得罪了不少朝廷士族;其次,司馬師暗地裡培養的數千名死士,提供司馬懿最直接的武力來源;再者,司馬懿立即掌控了郭太后這一人物,取得了大義名份。


然而我不認為這些準備足以讓司馬懿對曹爽產生威脅,司馬懿的背後縱使有滿朝文武為其站台,但對於政變最需要的武力,即曹魏政權派駐各地帶兵的外姓都督,司馬懿根本沒有爭取到多少支持,若比較一下當時雙方的實力即可明白。

揚州都督:王淩,支持曹爽。
揚州刺史:諸葛誕,態度不明。
荊豫都督:王昶,支持司馬懿。
荊州刺史:李勝,支持曹爽。
豫州都督:毌丘儉,支持曹爽。
豫州刺史:毌丘儉,支持曹爽。
雍涼都督:夏侯玄,支持曹爽。
雍州刺史:郭淮,態度不明。
河北都督:程喜,態度不明。
幽州刺史:杜恕,態度不明。

王淩、王昶、毌丘儉、夏侯玄、李勝五人的立場無庸置疑,程喜與杜恕是資料不足無法判定,許多人總是把郭淮認定為偏向司馬家,他固然曾在司馬懿的麾下,但同時也是夏侯淵、曹真的舊部,他討厭夏侯霸,並不等於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希望曹魏政權滅亡。

諸葛誕也是同樣的道理,雖然他在司馬家全面掌權後曾主導討伐司馬家的壽春三叛,不過高平陵之變的當下未必會選擇支持打壓士族的曹爽。因此我認為諸葛誕、郭淮、程喜、杜恕四位的立場難下定論。

雙方在明確表態的外姓都督支持對比,曹爽擁有四比一的巨大優勢,在這部分從司馬家掌權之後,王凌、令狐愚、毌丘儉、文欽、諸葛誕等外姓都督陸續反叛,可以明顯看出司馬家的不得人心。畢竟曹魏政權是曹家等一手建立的,大部分文臣武將仍都是心向曹氏皇帝。

退一步來說,即便這四位的立場是支持司馬懿,司馬懿在外姓都督的實力仍不如曹爽。因為揚州、荊州靠近東吳,雍州接近蜀漢,此三州乃曹魏的最前線,所擁有的軍隊較具戰力,何況唯一明確支持司馬懿的王昶,其荊豫都督之職其實已無實權。

因此相較於曹爽的兩大優勢:外地軍隊兵權與皇帝。事實上司馬懿只有一個微小的暫態優勢,就是掌握絕大多數的洛陽中軍。太后的政治地位實際上遠不如皇帝,只是比起被曹爽帶在身邊的皇帝,掌控郭太后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

若再進一步分析,司馬懿掌控洛陽中軍的「暫態優勢」恐怕也有得討論。司馬師是接替夏侯玄擔任中軍統領,其在中軍的年資歷練甚至還略低於曹羲、曹訓,司馬懿在高平陵之變當天成功掌握中軍,除了郭太后的詔令外,另一關鍵則是籠絡了四朝元老蔣濟。

蔣濟本人確實反對曹爽,其對曹魏的忠誠卻無庸置疑,如果曹爽真的帶兵回攻洛陽,蔣濟是否還會讓洛陽中軍支持司馬懿?這是個大問號。畢竟洛陽中軍本來就是效忠於魏國,只不過政變來得太快,群龍無首下才被蔣濟說服暫時聽令於司馬懿,蔣濟也是只針對曹爽說不定只要曹爽挾皇帝下詔天下討伐司馬懿,根本不需要調動外地軍隊,那些洛陽中軍就率先剿滅司馬家了。

既然曹爽握有皇帝這張王牌,不乏外姓都督的支持,也未必奪不回洛陽中軍的兵權,為何曹爽明明有較多的優勢,卻不肯放手一搏?

司馬懿固然奸巧,利用蔣濟、陳泰、許允、尹大目這些忠於曹魏的人去傳話,以取信於曹爽。可是曹爽身邊的謀臣亦非泛泛,桓範、魯芝、楊綜不斷提醒曹爽,對司馬懿投降只有死路一條,為何曹爽要放棄抵抗?這是我認為高平陵之變為千古奇案的原因。

「我不失作富家翁。」曹爽在考慮一整晚後對麾下謀臣們如是說。

這是我認為的第一個可能,曹爽對政治權力的戀棧低得超乎想像。其身為曹真之子,無論其意願如何,曹魏政權內部的奪權爭鬥絕對是不得不參與的行為。或許是曹爽本身沒那意願了,也可能他認清自己沒有那能力。寧可只作個富家翁,卸下一切政治權勢,對曹爽來說是個可以考慮且值得冒險的選擇,司馬懿厲害在於看穿了曹爽這個人的心裏想法。

第二個可能是,曹爽比誰都清楚洛陽中軍的力量,在一番衡量後認為就算有外地軍隊的支援也未必能打贏,只好賭一把和蔣濟、陳泰、許允、尹大目一起被司馬懿欺騙。

我一直深信曹爽不是笨蛋,從他架空司馬懿這點看得出來他很清楚兵權的重要性。基本上在曹爽掌權期間,洛陽中軍不斷地被改編、強化,曹爽也安插了曹羲、曹訓、夏侯玄等心腹以奪取洛陽中軍和外地軍隊的兵權。

強化洛陽中軍的政策到西晉仍繼續推行,故洛陽中軍的實力一直遠強於外地軍隊,如西晉初期鮮卑族在涼州作亂近十年,雍涼兩州的當地軍隊都對其束手無策,後來是被馬隆一舉平定,而馬隆所帶領的部隊竟僅有從洛陽中軍挑選出來的三千餘人。

就結果而言,曹爽當時的一念之差,不僅決定一整個家族的命運,更讓司馬懿締造了高平陵之變這千古奇案,徹底影響了三國歷史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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